I just don't know...

夢開始的地方 林一峰


熱戀時和情人笑著說，若有一天分了手，我們將會比陌生人還要疏離。

結果，真的分手了，我講得出做得到。但還是有點忿忿不平－我們都要在爭拗中
做最後一個發言的人，儘管是電郵罵戰，也要贏回一點自尊；收到那封不甘心的電郵，說
我不可這樣斷絕過去，因為有過去的我才有現在的我：但我一心相信有些事還是忘記比較
好，所以回信時說有些不值得記下的為何還要留後路呢？


最後一封電郵是誰寄的，裡面說些甚麼，語氣怎樣，有沒有成功的令人理虧或後
悔....統統我都想不起來了。最美好的一些東西已經死了，還有甚麼要追討的呢？都輸掉
一個最愛的人了，誰贏誰輸已經不再重要了。

數年後的今天，我在大螢幕上看到了當年我極度渴望得到的服務：洗腦。〈無
痛失戀〉裡的洗腦公司為世上失去幸福的人謀另一種幸福－把不快的和導致受傷的回憶連
帶所有故事事時間人物地點一併移除。苦之所以會顯得特別苦是因為曾經嚐過甜蜜，所以
乾脆把甜蜜都幹掉，讓心跳維持在平穩跳動狀態.....

這是問題所在：你捨得嗎？
忘記痛苦其實是件好事，同時也是件易事，最難的是忘記甜蜜，忘記那些「好」
；因為那些「好」讓你捨不得那些甜蜜，只要一息尚存，只要還有希望你也不想放過，於
是你更痛苦，循環不絕。

所以，Jim Carey 在劇中被洗腦時突然後悔：記憶被一幕一幕的沖走，無處可逃
；最慘的是要再經歷一次那些窩心的一點一滴，怎能說丟掉就丟掉呢？你我也有這經驗吧
：重讀舊信，回到從前，心已經差不多要溶化了，何況親身在意識裡再來一次？

其實是否有需要極速忘記呢？反正早晚都會忘記的了。我已想不起第一次跟誰約
會穿的衣服；那年聖誕跟誰過；那個當時從來不用search contact功能去找而直接用手指
輸入的電話號碼；看著誰的照片時忘了為何當年會為相中人著魔；早晨忘了昨天晚上的誓
言.....

可是，我仍記得那次約會前的忐忑；那年聖誕的寂寞；撥那個電話時的期待；為
那個相中人做的傻事；昨天晚上聽到那誓言時的心動；一切一切剩下來的都是感覺而已，
當事人反而只是一個讓我們明白自己多一點的媒介，是誰都不重要.....或不再重要。

《50 First Date》（每天愛你第一次）裡Drew Barrymore不用借助洗腦公司裡
的儀器就可以自動每天晚上清洗當天記憶，把時間留在令她短暫失憶的車禍當天；Adam
Sandler得每天早上把她一生的歷史告訴她才可令她想起車禍後的一切，她認為這樣下去
兩人不會有明天，所以決定把他從日常生活中徹底洗掉；結果她真的不記得有關Sandler的
一切，但日復一日的過去，她每天晚上在夢裡都看到Sandler的影像，並將他畫下來，只是
不知道他是誰。

Jim Carey的記憶被洗的一乾二淨時，在他的心裡還留了Kate Winslet的那句
「在海灘等我」的夢囈；兩個被洗去記憶的人重遇後竟然不自覺做回從前一起做過的事...


那麼，究竟是那些感覺還是那個人呢？看到誰覺得很親切很貼近令你觸電的感覺
可以用神奇來形容，我們也許都在等那個人吧.....只是，當你越等越不耐煩，開始餓得
發荒時，那個神奇的感覺可以由街上隨便一張臉給你.....那種寂寞才是最應該洗去的。

我們都越走越遠，忘記不忘記，捨得捨不得，好像已經知道了、領悟了很多，理
應為得到的經驗和智慧高興；只是，從我落筆開始，這白紙已不再是白紙，總覺得有點唏
噓。